对乙酰氨基酚

就叫我药片儿就行

『堂良堂』生米煮成熟饭

生活太匆忙。
日子也过得太快。
一不注意,好多事情就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了。

他出小区门口那天,迎春花才刚长出花苞。舟车劳顿回家来,叶子都已经郁郁葱葱的。

花开花落都是循序渐进的事。
但你一不注意,一棵树就开的招摇。

周九良也一样。烛龙大爷喘这么几口气的功夫,就一忽悠儿长大了。

十七岁那会儿,小团子软软的。台上靠的近了,也不会躲,心下忖着就听哥哥的。

表演时有个撒汤漏水的,没有谁更能泰然处之,全靠俩人互相扶持。
台下观众不好对付,救场也显着稚嫩。

面对黑压压的人头,仿佛一句话说错就要上铡刀。
在最慌张的时刻强装镇定,真的很累人。
唯一的一次倒托,他一个劲儿的黏在哥哥身边。
能看着孟鹤堂,就是那个空旷舞台上所能得到的,最大的安全感。

这么看来,随着表面再怎么老气,到底也是个小朋友。
白天生着病不惦记着吃药,晚上玩手机不惦记着睡觉。
小孩子气的很。

刚认识的时候还很拘谨。
他记得很清楚,那会儿还没给字儿呢。
感冒了一声不吭,歪在沙发上迷糊着。

咳成那样一声不吭也知道你感冒了啊,不吃药就算了,连口水都不喝。

孟鹤堂想了半天终于开口叫他:“航航啊,喝水。”

周九良睁开眼还在发愣,愣了半天反应过来“航航”和“水”。
是叫我呢。
他想:啊,孟哥要水喝。

也不想为什么孟鹤堂突然失去了行为能力,只是巴巴的倒了温水端到孟鹤堂身边来:“孟哥,水。”

孟鹤堂都乐了:“不是,我让你喝点水,回宿舍之后吃点药,好不好?”
周九良手攥住袖子的边,很吃这一套。
“好。”

估摸着他回宿舍了,孟鹤堂打电话过去:“航航,记着吃药,嗯?先捣鼓点饭啊别空着肚吃。”
周九良话音儿像写情书让家长逮住那么慌:“知道了先生。”
孟鹤堂的声音永远很有磁性:“干什么坏事儿呢让我给抓着了,做贼似的。”
“没,没有。”
“行吧,囔鼻儿了都,记着喝水啊,喝热的。”
“嗯,嗯。”

周九良当时在干嘛呢?
周九良在思考人生。

业务,性格,样貌。
就在他从各个方面认可了孟鹤堂的时候,这个人打了电话给他。
带来爱。

现在想来,关系就是在一次次突破安全距离中变好的。

好不容易,好不容易,周九良在他身边活泼又开朗,开始爱抱着他腻腻歪歪的。孟鹤堂还有点自己家孩子性格变好了的欣慰。

没几年,就逐渐火了起来。
虽说没红透了吧,至少小园子也能攒底。

周九良手上的茧子没有柔软下来的机会。
孟鹤堂改本子的水笔也终于在周九良敦促下学会了换笔芯。
“孟哥,真的,你买笔芯换不好吗?”
一买买一把油笔算怎么回事儿啊。
“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。”
“你要抛弃这种美德吗?!”
孟鹤堂置若罔闻,
沉迷改本子,他可能确实没听见。
“孟哥我做饭去了,吃什么?”
“随你。”别吃葱油面了。

“那还葱油面。”
“行。”
在自己身边儿的时候好不容易不点外卖,当然想做什么吃都顺着。

孟鹤堂的厨房干净的像有女主人在打理。
户型不错,阳光进的来。
他路过客厅,先和阳台上的小植物打招呼,一阵风似的进了厨房。

小葱,酱油,挂面,锅在哪儿盘子在哪儿,已经在这几天的同居生活里被摸个清楚。
“孟哥,喝酸奶吗!”
孟鹤堂歪在沙发上伸懒腰,露出白白一片小肚子。
“不喝,想喝那个柠檬茶,就是,叫什么来着,黄色的那个!叫什么名儿着?”
“没有!过来吃饭来。”

孟鹤堂一边笑一边落座:“我这全靠周宝宝养着呢我。你要不在这儿我得烦死,又改本子又捣鼓饭。”
周九良含含糊糊回应:“所以要叫外卖。”
“要那么着你干脆住我们家吧,住我这儿好歹还自己做饭吃。”

周九良盯着碗里油花花香喷喷的面,盯着筷子上粘的葱花,盯着餐桌布的纹路,觉得自己再不坚定那么一点就要答应了。

这是在开玩笑呢。我不能答应。
他脑子转的飞快:“那是光我自己吃啊!?”
“那你自个说做饭你怨谁啊~下回猜丁壳,好不好?”
“吃饭!”

不能答应。
……
所以最好这块活永远也别改完。
因此顺理成章的一辈子住在孟鹤堂家里。
接管厨房,
占领客厅,
给小花浇水,
给孟鹤堂煮面。
一起去上班,再一起回来。

……这真是痴心妄想。

孟鹤堂早吃完面,正勤勤恳恳小蜜蜂一样努力收拾被祸祸了的厨房。
“周宝宝,你这做饭五分钟,收拾两小时。”
“你倒做啊!”
“那晚上吃方便面。”
周九良撇嘴:“不如点外卖。我出去会儿啊,买包烟去。”
“少抽。捎瓶洗涤灵啊。”
“嗯。”

下午对活,孟鹤堂终于喝上了那个他死活叫不出名字的黄色包装柠檬茶,感动的眼泪汪汪。

周九良进屋时什么也没说,直到俩人拿着A4纸正式要对词,才轻描淡写提了一句。
“柠檬茶我给你捎回来镇冰箱里了。”

孟鹤堂晚上跟曹鹤阳语音,莫名其妙开始炫耀:“九良现在也知道心疼人着呢。”

周九良带着耳机打游戏,目不斜视。
可暗暗捂了捂胸口。

有点名气了,遇到的刺头就更多。

孟鹤堂性格温柔,又有舞台人设绷着,没法怼人,周九良就替他怼。
“克克克克业业。”
“什么克克克克业业,那叫兢兢业业!”
“哦,你问问二楼那大学教授对吗?”
孟鹤堂心里暗爽,可面上不敢笑,嘴角刚起就又压下。

他很庆幸有周九良。
此刻也好。
这一生也好。
都很庆幸。

连着两周底下都坐满了人,送礼物的也只多不少。
给岳哥助演时有人夸他:“小孟儿指日可待了。”
他也只是摆摆手:“哪儿啊。”

回家的路上,忍不住和周九良说了。
当初圆滚滚的寸头小小子儿抽了条,瘦瘦高高,无忧无虑的比十七岁更有了少年的样子。
“九良,怹们说咱俩指日可待了。”

路灯的光透过车窗,又从孟鹤堂眼里折进他眼里,亮晶晶的晃了他的神。
他真的害怕和孟鹤堂对视。
孟鹤堂眼里有甜蜜的云,有漫漫长夜里的千家灯火。
看谁都是一眼万年,看谁都是独一无二。
周九良扭头看窗外:“万一行了,也是应该的。”

“你这老成的我都害怕啊周宝宝。”

但孟鹤堂的想法于周九良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
这都是一点一滴的。
要做好一切准备,等星星出来。
在漫长又短暂的一年里,努力的扎根,拼尽全力汲取一切营养。

花开了。
相声有新人夺冠的时候,周九良没有半点哭的想法。
孟鹤堂去拥抱他,他也只是轻轻把下巴放在孟鹤堂肩上,笑的很开心。

这样说确实显得骄傲,可这都是应该的。

孟哥这样努力。
这样的才华,表演力,细节处理,甚至长相。
不会不火的。

有人说周九良又变得稳重,似乎不是16年17年那样的风格。
他的责任心随着肉肉生长,他的努力从不曾因为什么别的消减过。

太累了。
24小时里,早晨还在浙江,可能中午就到了哈尔滨。
第二天又要赶去湖南。
时间错不开,凌晨爬起来赶飞机,酒店都没有早餐。脑子还没醒,身体就开始洗漱。
看着黑黑的天,感觉像一场梦。

孟鹤堂那几天累的气短,下了台几乎提不起气说话。他就往自己的保温杯里放几片西洋参,让孟鹤堂喝。
恍惚间又是十七岁。
“孟哥,喝水。”

忘词了没事“中结巴什么样啊?”
入错活没关系“大保镖啊。”

你不想唱没关系“来我给大伙唱一个吧——情非得已。”
累了我都知道“唱完这个就下班啦!”

只要和你在一起。

还是有观众说不该说的话。
但他们已经游刃有余。
“您看看我是干什么的!看我这个身量,我这个气质——”
总有人不知好歹:“做鸭子!”
周九良于一片喧哗中精确的找到声音的方向。
这人可接了好几回儿茬了。

一眼看过去:“大哥您小心他把您给骗喽!”
孟鹤堂心领神会翻一遍:“什么叫片了啊!我说卷饼了吗!甜面酱!小黄瓜!大葱丝儿~”
周九良摆手手小奶音:“我说什么了!我说片了吗!我说骗!欺——骗——您小心他骗您啊!他刀功可好了!”
“这怎么出来刀功的啊!”
“你说的葱丝儿!我现在看你像食堂大师傅!”
“不对!再猜。”

孟鹤堂眼神一扫,墨绿的大褂把人衬成谪仙。
周九良低头乖乖的笑一会儿又抬头。
这就找回来了。

结束了演出,照例去喝酒。
周九良喝醉酒不哭了,盯着孟鹤堂笑。

孟鹤堂在一边儿回望他。
“小孟儿,九良是什么心思,你还不知道吗?”
我当然知道。

回程灯火通明。
周九良抱着他:“喜欢孟哥!”
孟鹤堂揉一把柔软的小卷毛,学他的语气:“喜欢九良!”
“孟哥辛苦了。”
“九良也辛苦了。”

孟鹤堂循循善诱:“你觉得我辛苦,来我们家住啊。你在我身边我就不辛苦。”
周九良专注的把袖子上的线头揪掉。“嗯?”
“我爱你。”

周九良把头埋进两手:“嗯。”

火起来了。
我们九良长大了。
周九良的表白。

我都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。

趁我不注意,这一切在我身边悄然发生,生米煮成熟饭。

但我并非毫无所觉。


第二天周九良吃着饭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。
“孟哥,等咱俩老了……”
“嗯?”
“我想先走。”
孟鹤堂瞬间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。
“九良,其实,我想先走。”
“我先走。”
“心疼心疼你孟哥吧,让我先走。”
周九良深呼吸,夹一筷子豆芽给孟鹤堂。
“同年同月同日死吧!谁也别多活。”
“太社会了!”
“是吧!”周九良两口把饭吃完:“赶紧吃,一会儿又奔哈尔滨了!”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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